推文官
一个精彩的小说推文网站

第2章

“哐当!哐当!哐哐哐!”

破木板门被砸得山响,整个棚屋都在簌簌发抖,顶上的茅草扑簌簌掉下陈年的灰尘。那动静不像敲门,倒像是要把这摇摇欲坠的破屋子直接拆了。

陈皮一个激灵从冰冷的地铺上弹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残留的睡意瞬间被惊飞。不用想,这动静,整个青泥镇除了李屠夫那条疯狗,没别人。那屠夫仗着膀大腰圆一身蛮力,又和镇上的小吏沾点亲,在青泥镇这浅水塘里,就是条横着走的霸王蟹。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墙角。那里靠着一小截黑乎乎、婴儿手臂粗细的老槐树枝,树皮焦黑,正是昨晚从那裂痕边缘小心刮下来的。他昨天回来就偷偷把这东西塞在铺盖底下,还没来得及处理。

“陈皮!你个烂了心肝的下作胚子!给老子滚出来!!”李屠夫炸雷般的咆哮隔着薄薄的木板门轰进来,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带着一股浓烈的劣质酒气和隔夜的戾气。

陈皮深吸一口气,脸上那点残留的惊惶瞬间被一种油滑的、近乎谄媚的笑容取代。他一边飞快地应着“来了来了!李爷您消消火!”,一边手忙脚乱地套上那件破褂子,顺手抄起地上一个空了大半的粗陶酒坛子——这是他仅有的、勉强能算“家当”的东西。

门栓刚抽开一半,一股巨力猛地从外面撞来!

“嘭!”

破门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狠狠拍在旁边的土墙上,震下更多灰尘。李屠夫那铁塔般的身影堵在门口,几乎遮住了外面所有的光线。他满脸横肉,眼珠子因为宿醉和怒火布满血丝,像两颗烧红的炭球。一把油光锃亮、刃口带着暗红色可疑污渍的杀猪刀,就明晃晃地提在他蒲扇般的大手里,刀尖微微颤着,直指陈皮的鼻子。

“小兔崽子!”李屠夫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陈皮脸上,浓重的酒臭和血腥气熏得人作呕,“敢把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活腻歪了是吧!”

陈皮像是被那刀尖和凶悍气势吓傻了,手一松,空酒坛“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撞在冰冷的土墙上,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挤得更加夸张,腰也弯得更低,几乎要躬到地上。

“哎哟!李爷!李爷!您这……这是从何说起啊?”陈皮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和不解,眼睛却飞快地扫过李屠夫的脸——那眼里的血丝,眉宇间藏不住的烦躁,还有微微急促的呼吸……他心里那点猜测,落定了七八分。

“少他妈给老子装蒜!”李屠夫一步踏进棚屋,逼得陈皮又往后缩了缩,“昨儿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人堆里嚼蛆,说什么‘李屠夫家的婆娘,成天哭丧着脸,活像个守活寡的’?!嗯?!”他手里的杀猪刀猛地往前一递,冰冷的刀尖几乎要戳到陈皮的喉咙!

棚屋里光线昏暗,空气瞬间凝固。陈皮能清晰地闻到刀身上那股洗不掉的、混合着猪油和血腥的铁锈味,还有李屠夫身上喷涌而出的暴戾气息,像一张湿冷的网,紧紧裹住了他。

他脸上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李爷…李爷您息怒!误会!天大的误会啊!”他双手下意识地在身前摆动,姿态卑微到了尘埃里,“我陈皮是什么东西?烂泥塘里的臭虫!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编排您家里的事儿啊!这…这肯定是哪个黑了心肝的王八蛋,看不得李爷您威风,故意挑事儿,想借您的手收拾我呢!”

李屠夫瞪着血红的眼珠子,死死盯着陈皮那张写满“冤枉”和“恐惧”的脸,似乎在分辨这话的真假。那刀尖,依旧稳稳地悬在陈皮咽喉前三寸之地,没有丝毫挪开的意思。棚屋里只有李屠夫粗重的喘息和陈皮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陈皮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知道光靠喊冤不行了。他眼珠子在逼仄的棚屋里飞快地一转,目光扫过墙角那堆破烂,最终落回李屠夫那张因愤怒和某种隐秘难堪而扭曲的脸上。一个念头,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他脸上那卑微讨好的笑容又堆了起来,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神秘兮兮,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像是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

“李爷,您消消气,听我说,听我说……”他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手,不是去碰那把刀,而是指向墙角那堆破烂,“您看我陈皮,烂命一条,靠捡聚宝盆的渣滓过活,那都是修士老爷们拉出来的屎!可您知道不?屎里……有时候也能淘出金子来!”

李屠夫浓眉一拧,显然没听懂这比喻,但“金子”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他那根粗壮的神经,刀尖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陈皮抓住这瞬间的松动,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市井传说般的蛊惑:“就昨儿!我在一堆‘火阳根’的渣子里,费了老鼻子劲,淘换出这么一小撮……宝贝!”他边说边飞快地弯下腰,在墙角那堆破布烂絮里一阵摸索,掏出一个用油纸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小指头大小的纸包。纸包看起来脏兮兮的,毫不起眼。

他双手捧着那纸包,如同捧着稀世珍宝,献宝似的递到李屠夫眼皮底下,脸上是混杂着肉痛和谄媚的复杂表情:“李爷,您英明神武,龙精虎猛,咱们青泥镇谁不知道?可这玩意儿……嘿嘿,它不一样!聚宝盆那地方,您晓得,沾着仙气儿呢!这点东西,是我拿命淘出来的,聚了火阳根的精华,又吸了天地间那点微末的灵气……不敢说仙丹妙药,可这‘壮阳散’……”他故意顿了顿,挤眉弄眼,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种男人都懂的暧昧,“……能让您金枪不倒,夜御十女都不在话下!保管嫂子见了您,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壮阳散”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闪电,精准地劈中了李屠夫那根最隐秘的神经!他脸上的横肉猛地一抽,血红的眼珠子里,暴怒似乎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种强烈的、混合着狐疑和贪婪的光所取代。那悬在陈皮喉咙前的杀猪刀,终于,缓缓地、不甘心地垂了下去。

李屠夫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小小的油纸包上,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粗声粗气地问:“……真的?”

成了!

陈皮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脸上却做出更加肉痛、仿佛割了心头肉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李爷!我的亲李爷!这还有假?我敢糊弄阎王老子也不敢糊弄您啊!您试试!就今晚!保管您……嘿嘿,雄风大振!嫂子要是不把您当祖宗供起来,您明儿就拆了我这破窝,把我陈皮剁了喂您家猪!”他赌咒发誓,唾沫横飞,把那包黑乎乎、散发着微弱草木焦糊味的“宝贝”,硬生生塞进了李屠夫那只油腻的大手里。

李屠夫捏着那小小的纸包,粗糙的手指用力捻了捻,感受着里面粉末的触感,又凑到他那硕大的酒糟鼻子下,深深吸了一口。一股混合着焦糊、草木灰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辛辣气息的味道冲入鼻腔,谈不上好闻,却也似乎……有点不同?

他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看看陈皮那副赌咒发誓、恨不得掏心窝子的模样,再看看手里这包不起眼的“仙药”,那股子杀人的戾气终究被更原始的欲望压了下去。他重重哼了一声,把那包“壮阳散”一把攥紧,塞进自己油腻的腰带里。

“算你小子识相!”李屠夫瓮声瓮气地撂下一句,眼神依旧凶狠地剜了陈皮一眼,像是警告他别耍花样,这才转过身,那铁塔般的身影带着一股未散的酒气和煞气,哐当哐当地踩着破碎的酒坛渣滓,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间散发着霉味的破棚屋。

破门板歪斜地敞着,清晨微冷的空气涌进来,吹散了棚屋里浓重的血腥、酒臭和汗味。陈皮背靠着冰冷的土墙,脸上那副谄媚到极致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片劫后余生的惨白和深入骨髓的疲惫。他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早已浸透了后背那件破麻布褂子,冰凉地贴在皮肤上。

目光,下意识地移向墙角那截焦黑的老槐树枝,眼神复杂难明。

微信阅读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