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妈催动浮板急速飞驰,狂风吹得衣衫猎猎作响。墨泉的伤口虽因墨蛊作用已经愈合,面色却愈发惨白,痛苦呻吟道:”姆妈…我撑不住了。救救我!”
三座山峦交叠处,赫然现出一座隐秘荒山。山中遗存一座破败古庙,庙门早已腐朽塌落,只剩一块歪斜的残匾摇摇欲坠,隐约可见”守仙观”三个斑驳大字。
浮板缓缓降落,姆妈扛着墨泉踏入山间荒庙。
此处乃大熙朝一统前的小派遗迹,当年纵使三五散修的粗浅道场,亦可得受香火供奉。然自仝法阁统合修行界以来,这般小宗门早已断绝道脉,失了立足根基。如今只剩残垣断壁,蛀朽的梁柱间,往昔香烟早已不在。
姆妈一踏入荒庙,便将背上大匣重重落在地上,准备操作展开医疗模块。
这时,墨泉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指节因为剧痛而扭曲,颤抖的嗓音沙哑破碎:”姆妈……不要……直接切开……”他咬牙挤出声音,额角暴起青筋,”把它…把它取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前剧痛袭来,身躯骤然痉挛,汗珠如豆大滚落,顺着惨白的脸颊滑下。他的惨叫声在空荡的废观内回荡,回声凄厉,仿佛灵魂被撕扯:”它……它在钻!在身体内……钻……”
姆妈迟滞了一会,随即操作打开背匣侧板,寒光一闪间捻出一柄薄刃。
墨泉冷汗涔涔,指尖死死抵住自己痉挛的腹肌:”裂成……三片……第一片在…”
姆妈掌心覆上那处隆起的皮肤,凝神片刻。刀锋倏地刺入,精准挑出一截肠段,随即划开肠壁之后,将一枚铁片取了出来。
剧痛逼得墨泉眼中泪水混着冷汗滚落,他浑身痉挛,嗓音嘶哑破碎:”左腿……钻、钻骨头里……当心……大动脉……”话音未落,人已脱力倾倒,颈侧青筋暴凸。
姆妈指尖压住他大腿内侧,凝神细探皮下异动。锋刃破肌无声,钳尖深入骨隙三探,终夹住那片挣扎的碎片——猛一抽拔,乌血喷溅染上残破的经幡。
墨泉身躯骤然僵直,唇色褪成死灰,无声栽倒在神龛前。
墨蛊诡异复原能力缠绕,手术皮开肉绽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墨泉所中之物,正是地杀卫秘传绝技——”震菱”。此物以诡谲御器术驱动,出则无影,防无可防。更可怖者,入体见血即分,裂作数瓣。
每片菱刃高频震颤,穿筋透骨,使人痛不欲生。地杀卫体内皆植对应震菱的感应法器,令震菱既是索命暗器,更是追魂印记。
墨泉体内墨蛊虽具奇效,可令伤处急速愈合。然此际却成酷刑——新愈血肉方合,又被游走锐刃割裂。创口乍生乍合,循环往复。这愈合之苦,反较常人更甚三分,真可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姆妈钳住第二瓣菱刃的刹那,那凶器竟在指间疯狂震颤。只听”嗤”的一声利响,刃口划破股间大脉,鲜血顿时如泉喷涌,在地上积成一片刺目的血泊。墨泉本就惨白的面容霎时褪尽血色,唇间溢出一声痛极的闷哼。
姆妈拇指一捻钳尖,第二瓣染血的震菱应声落地。那凶器脱体后仍抽搐般震颤,黑红血珠随跳动飞溅,在地上划出几道狰狞弧线。但随着刃上残血渐涸,震颤之势越来越弱,最终如第一片般僵直卧地,再无声息。
未及止血,第三瓣菱刺忽在体内暴起乱窜。但闻脊骨传来令人牙酸的异响,墨泉浑身筋肉骤然绷如铁石,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这陡然间骤生的剧变——墨泉身躯剧烈痉挛,手指死死抠入地面砖缝:”腰…腰椎!”撕心裂肺的嘶吼声未落,人便再度昏死过去。
飞梭浮板迅若流光,米杀纵然地杀追踪术独步天下,却毕竟未及风行司的飞行动那般迅疾。然而——
而他们也不知,那没入墨泉体内的震菱,此刻却成了最致命的信标。姆妈带着伤者百般迂回,却不知每一道新裂的伤口都在为追猎者指明方向。米杀依循体内的感应法器提示,如嗅到血味的豺狼,竟是沿着最精准的直线逼近。
当墨泉剧痛难支,迫使姆妈不得不停驻在这荒山破庙施救,这一耽搁却让米杀快速逼近,当最后一片震菱碎片抛掷落地的同时,米杀正降落在这处废弃破庙门口,墨泉意识尚未恢复,姆妈立即将其拖到大殿角隅,张开”环景屏蔽场”二人身型与气息瞬间消失。
米杀足尖点地,枯枝败叶竟未发出一丝声响。她周身气息骤敛,如同夜色中静止的松影,霎时便与荒山月色融为一体。
下一瞬,黑袍翻动,他整个人如墨汁滴入黑暗般,悄然潜进了月光与树影交织的阴翳中。这正是地杀卫独步天下的《闇形遁》——
唯有风过林梢时,才能勉强瞥见那道比夜色更浓的影子正贴着庙墙游走,当她手指触及腐朽门框的剎那,米杀已将五感化为无形的意识蛛网,缓缓向破庙内延伸。
米杀指间催动感应法诀,却似触及一潭无波死水。庙中震菱位置如钉死般纹丝未动,却再无半分气血波动传来。腐朽的梁木在夜风中发出吱呀呻吟,愈发衬得这感知真空诡异莫名。
突然醒悟:”没有人?难道——他死了?” 指腹狠掐法诀,她感知震菱确实在此无误,但方才的躁动的”器震”竟如沉泥牛海。
“那他的凝血也不该这般快。”米杀眼底阴鸷乍现,于是不再匿踪,大方现身踏步进入破庙。
米杀俯身拾起散落的三瓣震菱,指尖轻拨,竟将分裂的菱刺严丝合缝地拼回原状。月光下寒芒闪动,那棱角分明的暗器上犹带斑驳血迹。
当她目光扫及地面那滩触目惊心的血泊时,她发出一声森然冷笑:”有意思,居然能忍这刮骨剜肉之痛。”
指间震菱暗纹流转,米杀眉头忽紧。屋顶破洞处,一束惨白月光如探照般垂落,将她黑袍映得愈发阴森。她闭目凝神,五感如蛛网般向四方张开——
夜风穿堂而过,唯闻虫鸣窸窣:”怪事?”米杀额角青筋微跳,”这才一会儿,受这震菱之伤竟还能走脱?”
米杀神色凝重,身为地杀卫的多年猎杀经验,在此刻竟显得如此苍白。
黑暗之中,墨泉猛然睁眼,伤口未愈剧痛如刀绞,一声闷哼几乎脱口而出——
姆妈纤细的指掌骤然覆上他的口鼻。窒息般的压迫让少年浑身绷紧,未愈的创伤在剧痛中灼烧,却硬生生将那声呻吟咽了回去。
他瞳孔骤缩,目光穿透破庙阴影,落在那道黑袍身影上。月光斜照,勾勒出米杀的身型与那面具冰冷的轮廓。
墨泉与她虽从未谋面,但那一身如夜的黑袍与森然面罩,已让他脊背生寒——
忽然间,米杀的黑靴踏在腐朽的地板上,发出细微的咯吱声,朝着二妖所在角落一寸寸逼近。
墨泉浑身一颤,本能地蜷缩进姆妈怀里,死死屏住呼吸,连指甲都深深掐进掌心。
——一步。两步。
直到,她在屏蔽场前咫尺戛然而止。
米杀微微偏头,月光下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阴影,轻微闪烁,似在思索是否真的空无一物。那双眼睛浮现些许狐疑,像是野兽在黑暗中察觉到一缕极淡的血腥,却又无法确定来自何方。
上一次展现出这种直觉的,还是敖辰。
记忆中那道剑光斩落时的窒息感骤然复苏,这二日经历已在他心中烙下难以抹灭的阴影,此刻,墨泉死死咬住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一刻,他感觉到当年的那个自己,那个弱小、无力,和绝望纠缠无数个夜晚的梦魇,在这一瞬间都回来了。
所幸,米杀在凝视半晌后,破庙外劲风破空,三道身影倏然落在庙前石坪,米杀被这动静打断,回身走向殿中。
来人是两名青袍的风行司使者,与一名同为黑袍的地杀卫,原来是方才追迹的路上,米杀沿途施放仝法阁召集信号。
米杀连忙手腕一翻,扬起下摆,将拼合好的震菱收回大腿束带。
这震菱是地杀卫的绝密手段,便是仝法阁中之人也须保密,因此她迅速藏匿震菱的行为,已形成自然反射条件。
只是这一瞬,已吓得墨泉瞳孔骤缩,不自觉地将姆妈抱得更紧——原来,那皮革束带上整整齐齐嵌着七枚寒光凛冽的震菱。
米杀黑袍翻动,鞋尖碾着地上尚未凝固的血迹:”其中一个受了伤,跑不远。我是从北一路追到此,刚才我释放《地延帐》感应,没有感知出他们的逃逸方向。”
一名风行使突然开口:”连地使都失了感应,莫非目标已死?”声音里带着犹疑。
米杀抬头望向残月,无奈地道:”我只捕捉到受伤那妖的残息,另一个,我这一路都感应不到它的气息。”
另一名风行使突然出声,似有所悟:”方才我接讯,临行前才收一份仝法阁缉捕通告。”他喉结滚动了下,低声道:”另一目标可能是,上古天妖。”
“天妖?!”三使闻声俱发出惊呼。
晨光刺破妖潭上空的雾瘴时,穆杀周身已覆满青黑色的泥痂。他盘坐的枯枝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却在调息完毕的瞬间被踏碎——玄衣身影再度纵入翻腾的毒雾中。
“穆兄。”敖辰的声音混着污泥倾倒的闷响传来。他古铜色的臂膀上,妖泥正被妖焱烘烧出丝丝白烟,”你气息已乱,这便离去吧,襄助之恩敖辰…”
穆杀突然将空木桶重重扣在潭石上。
“少啰嗦!”他挽起袖口,继续俯身舀起浓稠的妖泥。”你为救人受这火劫,我替兄弟担点污泥——”桶沿在潭面划出锐响:”也配让你敖辰说谢字?”
淤泥溅落的声响中,敖辰忽然低笑出声,眼底映着天光:”穆兄当真不担心?”他抹去额前腥臭的泥浆。”那位叫米杀的小姑娘,独追双妖整夜未归。”
“哈!”穆杀突然大笑,手中木桶在潭面击起丈高浊浪。他转身时,周身空中凝出护身符文,又倏然消散。”那女娃子是掌部亲传,若连她都要操心。”玄衣汉子忽然压低嗓音:”这地杀卫也忒不济事了。”
敖辰一边动作,一边响应道:”那倒是我冒昧了,穆兄修为敖辰已然知晓,却没想到这般年轻的修,竟也……咳咳……。”
穆杀已闪至身侧,沾满妖泥的手掌按在他心脉要穴,便即导入真气:”撑住!我们才相识,还没喝上酒。”
敖辰猛地发力推开穆杀,布满泥垢的脸上硬是扯出一抹笑:”咳……无事……只是…岔了口气。”他踉跄一步便即站定,背上的妖火骤然明灭。
穆杀盯着那摩人的妖火,眉头几乎拧成死结:”整整一夜。”他甩了甩发麻的手臂,”你估摸着,还要多久能把这邪物尽除?”
泥坑中,歪倒的木桶里,残余妖泥正冒出细小的气泡,在晨光中发出滋滋的声响,敖辰的声音细小的几不可闻:”能灭一点是一点吧。”
晨光刺破寒雾的瞬间,他的瞳孔骤然亮起:”天亮了。”衣袖甩落的泥块在潭面溅起三两点涟漪,”寒气散了不少,白昼便可以更快些了。”
敖辰的睫毛轻颤着,气海内那被囚的妖焱仍在灼烧肆虐。两天来数以千桶的妖泥浇灌,只不过蚀去些许。他喉结滚动咽下一股焦味,终究没能说出——便是这般苦撑,只怕最多也就三日。
晨光破晓,寒雾越发消散。天际传来清越呼喊:”敖师叔——”只见数名中院弟子踏风而至,每人手持水桶,清澈山泉如瀑倾泻,冲刷敖辰满身妖泥污秽。
噗嗤一声异响,敖辰脊背突然窜出碗口大的紫焰。火星如毒蜂般四散射开,直袭半空弟子。穆杀瞳孔骤缩,足下青石瞬间龟裂:”找死!”
只见他从雾中身形暴起,一掌推开最前方的弟子,撞碎的紫火在他黑袍上灼出无数小孔。面对这群踉跄飘摇以法力御空的弟子,穆杀目眦欲裂:”这点微末修为,来这添甚么乱?!”
紫焰余烬还在空中飘散,十余名弟子早已慌慌张张地腾空退避,如同受惊的鸟群。敖辰强撑着直起身,声音夹着疲惫却不容置疑:”回仙霞吧。此事我会向大长老解释。”
年轻的修士们这才注意到那位黑袍翻涌的蒙面人——竟是传闻中神出鬼没的地杀卫!有人吓的手中的木桶当啷坠地,在潭边石上摔得粉碎。”地、地杀……”胆小的弟子甚至牙齿都在打颤。
穆杀玄铁面具下的眼神骤然转冷:”怎么?”他指尖一搓,紫焰化作青烟。”要本掌使亲自送你们不成?”
霎时间一众弟子作鸟兽散,几片被劲风带起的落叶,还在潭水上打着旋儿。
敖辰听着远处跌跌撞撞的破风声,忍俊不禁道:”想不到这地杀卫的凶名,让这群骄横的中院小子都……咳咳……。”
穆杀心知,这妖火全凭敖辰的意志与强横修为压制,方才那些弟子的法力引动妖焱,实是显示敖辰的意志已越发薄弱,无法以真气降伏住妖焱,但,即便心中不安却只得克制:”敖兄,不知,你北院的弟子是否也这般怂包?”
敖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嘴角扬起一丝温暖的弧度:”我北院那些小子啊……。”声音忽然低了下来,”本事没学到多少,都被我给耽误了…一个个傻得紧…。”
经此一事,敖辰却也打消了请走穆杀的想法:”穆杀。”敖辰呼吸粗了些,眼骤然坚定:”这妖火专噬法力,非穆兄这般修为难以自保。若再有人……。”
一滴冷汗坠入潭水,敖辰骤然抓住穆杀:”别再让任何修士……靠近我……。”
穆杀明白他的意思,笑道:”明白了。但在您敖大侠面前,我这点体修炼气道行,那就是笑话。”
话音未落,两人已默契地各执一桶妖泥,冰凉的泥浆泼撒在敖辰背上窜起的火苗上;朝阳掠过寒潭,两道身影在稀薄的雾气中里若隐若现。泥浆与妖焱此消彼长间,映照出比多年老友更深的羁绊——有些人,肝胆相照,一夜足矣。
朝阳慵懒地铺洒在池塘边,枯草垛上的孩童正四肢伸展地酣睡。
忽地,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如淬火尖刀般剐过脊髓,三斤猛地抽搐惊醒。她的瞳孔骤然收缩,喉头痉挛着发出沙哑的气音——那痛楚太过锐利,竟连哭嚎都凝滞在喉间。
沾满草屑的白布衣霎时被冷汗浸透,她在草垛间翻滚挣扎,蹭得靛青汁液斑斑驳驳。蓬乱发丝纠缠着枯草杆,每一次痉挛都扯下几缕断发。
这痛楚好似永无止境,娇小的身躯持续承受着,那天崩地裂般的苦楚,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意识即将消散的刹那,剧痛骤然抽离。
三斤木然瘫坐着,用脏兮兮的手揉开糊住眼睛的分泌物。舌尖尝到泪水的咸涩时,残破的视野里,朝阳依旧温柔地抚摸着草尖的露珠——仿佛方才那场摧肝裂胆的折磨,只是场无法言说的噩梦。
三斤茫然四顾,眼前陌生景象让她本能地蜷缩起脚趾。晨露浸湿的草尖扎在脚心,这种细微的刺痛感此刻竟成了唯一熟悉的东西。
她揪起这身白衣的领口——布料质地陌生得让她困惑。那身才买不久的新衣哪去了?
这时,腹中传来雷鸣般的响动。她立即手脚并用地爬起身,却在迈步时踉跄了一下——原来饥饿感已经让她的膝盖开始发软。
“好饿啊!”这是她当下强烈且唯一的念头。
三斤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手指下意识地揪住身旁的野草。粗糙的草茎划破她的指尖,但她浑然不觉,只是机械地往嘴里塞去。
杂草在齿间发出咯吱的闷响,涩苦的汁液浸满舌尖。这味道她倒是不陌生——从前饿得发昏的时候,连泥土都尝过,何况是草?她用力吞咽,喉咙传来细微的刺痛,仿佛连那些粗糙的纤维都在剐蹭着食道。
弯腰又拽下一把草时,她突然停住动作,目光落在自己脏兮兮的手上。比起从前皲裂黝黑的手指,如今这双手,似乎有些不同了。
但饥饿很快夺回了她的注意。三斤皱着脸,将草茎咬得更碎。酸苦弥漫口腔,但至少肚子不会再叫得那么响了——
三斤赤着脚踩过潮湿的林地,枯枝与碎石硌得她脚步虚浮。晨雾在林间流转,将一切轮廓浸泡得模糊不清——这地方陌生得让她心脏发紧。
她本该回到那间挤满杂役的矮屋,回到那散发着霉味与汗臭的草铺。可这林子里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连鸟鸣都稀落得可怜。
剎那间,最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失重感袭来,视野翻腾,一抹刺目的金色阴影掠过眼角。再往后,便是空白。
三斤突然顿住脚步——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脊椎窜上来,颈后的汗毛根根竖起。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双脚像被什么牵引着,一步步向密林深处的阴影处挪动。
忽然,一抹银光刺进视野。
那柄弯刀深深楔入古树躯干,刀身竟如活物般高频震颤,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鸣响。
眼前这柄深嵌树干的银色弯刀,正是墨泉当时唤作”小影”的灵器。那日敖辰的惊天一击之下,被硬生生地撼飞到此,斜钉在这棵古木之中,三斤接近时好似见到熟人,嗡鸣不止。
三斤从未见过这等奇异之物,愣愣地望着眼前震颤不休的弯刀。她自然不识此刀的来历,更不明白为何一柄死物竟能自行颤动,仿佛生了灵性。
布满皮茧的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刀柄,只觉一股麻痒顺着指尖传来——那刀竟如同活物般在她掌心骚动着。
“它是,想出来的吧?”她心里这么想着,鬼使神差般地双手握住刀柄,使出浑身力气往外猛抽。那刀没入太深,却纹丝不动。
三斤双手攥紧银亮的刀柄,脚下蹬实的泥土都陷出两个浅坑。
这古木历经风霜,木质坚硬如铁,再加上这几日树脂渗透,将弯刀与树干黏结得更牢。
小姑娘憋得满脸通红,手臂都微微发抖,刀却连晃都不晃一下。
三斤甩了甩酸痛的手腕,嘟囔着转身欲走。就在这时——铮——!
刀身突然爆发出刺耳嗡鸣,整柄弯刀在树干中疯狂震颤,震得树皮簌簌剥落。那震颤的频率越来越急,竟像在无声嘶吼一般连带着整棵古木都微微晃动起来。
簌簌落叶间,一个鸟窝猛地从枝头翻落。三斤眼疾手快地抄手一接,把那团杂草树枝揽在怀里。她皱着眉头望向震颤不止的弯刀,舌头打着结嘟囔:”真、真的拔不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