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的烛火忽明忽暗,将曦月宁的影子拉得颀长,像柄悬在半空的冷剑。方才对宁王的轻慢敛去,眼底只剩冰封的寒意,正一寸寸刮过南宫雨——那是她在凝香苑放下”掀了院子”的狠话时,便藏在眸底的锋刃。
夜风忽然穿廊而过,卷得院角那丛月季簌簌作响,粉白的花瓣打着旋儿飞起来,沾了月光,像无数轻盈的雪片,偏生落在曦月宁肩头时,竟被她周身的戾气染得添了几分冷冽的梦幻。
南宫雨被这景象骇住了。来的路上她还攥着宁王的衣袖暗喜,想着有王爷撑腰,定能让曦月宁当众折辱。可此刻见曦月宁指间捏着根刚从月季丛里折来的细刺,刺尖还挂着点嫩绿的皮屑,看她的眼神像看只待碾死的虫豸,方才的得意瞬间碎成齑粉,膝盖抖得几乎撑不住身子。
“你、你要做什么?”她死死往宁王身后缩,声音发颤,鬓边的金步摇跟着叮当作响,”王爷…王爷救我…”
宁王刚被剑风扫得撞在墙上,后背火辣辣地疼,此刻见曦月宁竟真要对南宫雨动手,又惊又怒地吼道:”曦月宁!疯了不成?她是本王的侧妃!”
“侧妃?”曦月宁嗤笑一声,指尖的月季刺转了个圈,带起的风卷着片花瓣掠过南宫雨脸颊,惊得她猛地闭眼。”在我月明阁,别说侧妃,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守我的规矩。”
她往前迈了半步,衣袂带起的气流里,还飘着桌上那把小刀的血腥味——方才打跑那丫鬟后,她嫌刀刃上的血渍碍眼,用帕子擦了半响,终究没擦净,此刻倒成了最直白的警示。
酒儿在旁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里的茶盏”哐当”坠地,碎瓷溅起时,曦月宁忽然停步,转而看向捂着手臂、满眼惊怒的影七。
“宁王的属下,就这点斤两?”她挑眉,指间的月季刺忽然脱手,”嗖”地擦过影七耳畔,钉进廊柱里,尾端还在嗡嗡震颤,上面缠着的半片粉白花瓣被震得簌簌落。
影七冷汗瞬间浸透衣襟——那位置,再偏半寸便是太阳穴。
大片大片的花瓣漫天飞扬,与黑色的寂夜形成鲜明的对比,倒衬着下面的那一身红衣女子,透露出些许诡异。
这是一条高高在上咬死旁人的过山峰。
强大,高傲,不屑于俯视众生。
宁王这才看清曦月宁的身手,哪里还是从前那个任他拿捏的女子?方才她绕到身后时,他竟毫无察觉;剑风扫来时,他运起十成功力也没能站稳;如今一根细弱的月季刺,竟比他府里最利的暗器还要刁钻。
“你的武功…”宁王扶着墙直起身,声音里满是惊骇,”何时变得这般厉害?”
“你没空管,我便自己练了。”曦月宁弯腰,拾起片落在脚边的月季花瓣,慢悠悠捻碎,”总不能一直做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对吧,王爷?”
最后三字说得轻淡,却像巴掌扇在宁王脸上。他忽然想起前几日管家回报,说月明阁夜夜有兵器相撞声,他当时只当女子胡闹,没放在心上——原来,她早已不是那个会红着眼圈求他回头的曦月宁了。
南宫雨见宁王怔着不动,吓得魂飞魄散,突然尖声哭喊:”姐姐饶命!是我错了!不该撺掇王爷来惹你!”她”噗通”跪坐在地,发髻散了半边,哪还有半分侧妃体面,”再也不敢了,求姐姐看在王爷面子上…”
“王爷的面子?”曦月宁转过身,月光落她脸上,一半明一半暗,肩头的花瓣被风吹走,打着旋儿飘向天际。”方才他要把我吸过去时,可没想着留我半分体面。”
她抬脚走向南宫雨,每一步都踩在散落的花瓣上,软绵的花瓣竟似也带上了重量。宁王猛地回神,想上前阻拦,却被曦月宁一个眼刀钉在原地——那眼神分明在说:再动,下一个撞墙的就是她。
廊下的风更紧了,卷着更多月季花瓣飞扬,像场盛大却凄冷的雪。曦月宁在南宫雨面前站定,弯腰,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凝香苑的生辰宴,我没来闹,不是怕你,是嫌脏了我的地。”
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南宫雨发间的步摇,动作温柔,语气却淬着冰:”但你记好,月明阁的门,不是谁都能踏的。再敢把主意打到我头上…”
她顿了顿,将捻碎的花瓣碎屑弹在南宫雨脸上:”下次钉在廊柱上的,就不是月季刺了。”
南宫雨眼前一黑,直挺挺晕了过去。
影七慌忙想去扶,却被曦月宁冷冷一瞥,僵在原地。
宁王看着晕过去的南宫雨,再看看一脸漠然的曦月宁,胸口怒火与惊悸缠成一团,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那就不可妄动
曦月宁转身坐回石凳,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慢悠悠喝着。风中的月季花瓣还在飞,落在她的茶盏沿,添了点清浅的香,桌上那把沾血的小刀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她回头灿烂一笑道:“宁王不要想着废了我,或是罚我,我们是奉圣旨成婚,我的王妃之位是皇帝钦定,我父亲是镇北大将军,我乃一品诰命加身的明月郡主,况且前些日子因为这件事情,朝野多有动荡世人皆怀疑宁王殿下臣妾灭妻,若此时我将你今夜所作所为尽数传出,这败坏的可就是你的名声。”
她在告诉他要废也只能她废了他。
楚昭看着她。
皇帝有十五个儿子,而他出身不显。
皇朝却目前有一个镇北大将军,只有一个,能在三足鼎立中抗击敌军的大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