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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门外,守门侍卫都被杀死。
苏战缨靠在裴钰怀里,看着自己曾经跪了三天三夜的地方。
裴钰神情动容,轻轻叹气:
“将军,我和轩儿在牢里时还以为此生此世都再也见不到你,轩儿还说,下辈子想一出生就是你的孩儿,那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轩儿顺势抱住她的腿:“娘亲,我们今晚会有桂花糕吃吗?”
“会有的,轩儿,等娘亲完成大事,你就会有数不清的桂花糕吃。”
“到时娘会风风光光和你爹成婚,以后你就不能叫我娘亲,要叫我母后,知道吗?”
轩儿咯咯笑着点头,裴钰将她搂的更紧:“我的轩儿,也要当太子了。”
提起太子,苏战缨又想起被烧死在卧房的我。
她讥讽地笑出声:“江昭允算是什么东西,还拿太子的名号压我。”
“我苏战缨天生就是做帝王的命,当初嫁给他也不过是想踩着她的肩膀,提前享受皇家的日子,她还真当我爱她?”
裴钰轻轻笑着,低头在她脸颊上印上一吻:“裴钰祝愿将军,得偿所愿。”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是燕国兵将。
苏战缨振声高呼:“我苏战缨,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乃至千秋万世,都将是这天地唯一的女帝!”
她率兵冲进去的时候,皇上正发布急诏喊我回朝。
见到她,皇上瞬间变了脸色:“你竟真的来了。”
兵将把皇上和大臣们团团围住,苏战缨高傲的睥睨着他,语气嘲弄:
“我怎么不能来,你当年也是靠我祖父征战,才一步步从夺嫡之争里胜出,现如今我来了,你不该对我说声谢谢?”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单凭你这十万苏家军就能逼宫吧,朕宫里有禁军,你若识相就立刻束手就擒,否则……”
“否则什么?”
门外响起轻佻的嗓音,燕国长公主闲庭信步般走进来。
苏战缨更加得意:
“皇上有所不知,您这禁军都已经被燕国控制住,现在只听我一个人的。”
“别说让我束手就擒,你现在若是识相就下跪,我尚且能饶你一命!”
皇上双手都被按住,头却高高仰起:“你休想!朕有太子,朕相信他会来救驾!”
苏战缨冷了脸色:“你的太子已经死了,你就算咬碎了牙,他也不会出现!”
“什么……你胆大妄为,竟敢残杀当朝太子!”
燕国长公主随意把玩着桌上砚台,有些不耐烦地催促:“苏将军,我今日陪你闯宫,可不是听你们斗嘴的。”
“不如速战速决,以绝后患。”
苏战缨冷了脸色,刀尖对准皇上。
“从今日起,这天下不再姓江,而要改姓苏了!”
突然间,门外有人通报:“苏将军,太子殿下在宫外被擒!”
我被人压着走进去,苏战缨眉眼一惊:“你没死?”
“父皇!”
我挣脱钳制,跑过去挡在父皇面前。
目光坚定对着这个我爱了五年的女人。
“苏战缨,你做这一切的时候,有考虑过你们苏家老小吗?”
6
她只停了一瞬就摇头。
“我若能做女帝,苏家都能跟着我升官发财,他们不会怪我。”
“那我呢?”
“我们做了五年夫妻,为了你我甘愿陪你去边塞驻守一年,拿金银散给你们苏家,还处处为你着想,就连你带回别的男人我都没休妻!你现在却想杀我,还想杀我父皇夺位!”
我的每一字一句都带着控诉,字字泣血。
可苏战缨却只是沉默着听完,而后不屑地笑了。
“江昭允,我本来就没爱过你。”
“我实话告诉你,我本来是想过两年再闯宫,但你们合起伙来诬陷裴钰是细作,这才让我不得不提前筹谋!”
我咬紧牙关,父皇在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这出闹剧让苏战缨也没了杀人的心思,她派人控制住我们,抬手去拿桌上的传国玉玺。
但在她碰到前,另一只手忽然快一步抢走。
她蓦地瞪大眼睛,看着将玉玺握在手中的燕国长公主。
“公主,你今日不是来助我登基的?”
燕国公主饶有趣味的笑出声,随后她慢慢后退,十几个兵将上前。
直到苏战缨被抓住,她才回过神。
“你骗我!”
“苏将军真是天真,我们千里迢迢赶来,难道是为了帮助你登基,然后去攻打我们燕国?我当然是要亲自称帝,而你只是我的一枚小棋子。”
苏战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走向裴钰,顿时急了:“此事和裴钰无关,他只是普通百姓,你放开他,你……”
她说着说着,就没了动静。
因为她亲眼看到裴钰喜笑颜开,张开双手与燕国公主相拥。
而轩儿眨巴着大眼睛,拉住公主的衣角说:“母亲,轩儿完成父亲交给的任务,回去之后能不能吃糖葫芦?”
裴钰笑着说:“轩儿这次可真是立了大功,一字一句学的都有模有样。”
公主把他抱起来,点头:“等我们回去,轩儿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苏战缨此刻才明白,父皇从一开始说的都是真的!
“你们……一直在骗我?”
裴钰鄙夷地扫她一眼,但很快就搂住公主的肩膀。
“谁让你这么好骗,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不过也幸好你蠢笨,才让我们有幸逃出水牢,还让公主的计划提前实施,顺利控制住皇城禁军。苏将军,我替燕国谢谢你。”
公主满意地看着他,开口问:“破阵图拿到了吗?”
裴钰立刻低头去找,却发现不见了踪影。
一直和父皇沉默着的我此时出了声。
“裴钰找的,可是苏战缨藏在太子府的破阵图?”
“有了它,你们就能加强布防,再也没有人能攻进燕国。”
裴钰一惊:“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早就让人去偏房把图偷走,在刚刚我进宫的路上,我把它撕成碎屑扔进泔水桶,你们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7
公主大怒,命人捆住我们关进大牢。
裴钰亲自盯着我们进去,直到牢门被关上,苏战缨还不敢相信她信错了人。
离开前,苏战缨急忙喊住他:“裴钰,你都是迫不得已的对不对?”
“两年前我见到你和轩儿的时候,你们明明无家可归,你们那么可怜连口饭都吃不饱,怎么可能是燕国的细作!”
裴钰面露不耐,嫌弃地看着被她抓过的衣角。
一开口,语气里的狠毒也与以往不同。
“苏战缨,你真当自己是什么救世女菩萨,随随便便就能遇到可怜的父子?我那都是装出来骗你的。”
“你这种自命不凡实则废物的女人,只有江昭允肯要……不过现在,连江昭允也瞧不起你了。”
裴钰拂袖而去,苏战缨双腿瘫软,跌在地上时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变成这样,不该是这样的……”
我给父皇整理衣袍,看都不想看她。
半晌她终于安静下来,却又突然狠狠瞪着我们。
“看到我这样,你们得意了!”
闭目养神的父皇抬起眸子:“朕始终不懂,朕从未苛待过你,你为何要闯宫弑君,难道只是为了登基为帝?”
苏战缨眼神里充满怨恨:“我苏家世代为将,好不容易祖父能有机会做皇帝,他却把这机会给了你!我不服!”
“如果当初是苏老将军称帝,那今日我就是公主,更是日后的女帝!你们江家靠着我们苏家才走到今天,根本不配受万人景仰!”
望着她义愤填膺的模样,父皇无奈叹了口气。
“当年朕能称帝,是因为朕本就是正统的皇室血脉。”
“那又如何?”苏战缨执拗地冷笑着,“不瞒你说,我上辈子也是女帝,若不是宫里突发时疫,我现在仍旧是皇帝。”
“这位子不是只有江家人能坐,我也能。”
见她实在冥顽不灵,我摇了摇头:“父皇,时辰差不多了。”
“嗯。”
苏战缨不太明白,刚要问就听到外面有几十个人走进来。
她转头看去,然后欣喜地发现最前面的正是她的叔伯。
“叔伯你终于来救我了!”
“外面情况怎么样,燕国公主他们都拿下了吗,玉玺还在她手上,一定要抢来玉玺,我才有资格坐上龙椅!”
牢门打开,她迫不及待要冲出去。
叔伯却一巴掌甩过来,接着一脚踢在她小腹,她整个人撞到墙上,眼睛瞪大。
“叔伯你做什么,我是战缨啊!”
后面又进来几个人把她按住,全是苏家的长辈。
他们把她围在中间,毫不留情拳打脚踢。
“苏战缨你枉为苏家子孙,却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若不是太子告知,我们就全被你害死了!”
“闯宫弑君是株连九族的滔天大罪,你眼里究竟有没有苏家的列祖列宗,我们家还有刚出生的孩子,也差点死在你手里!”
苏战缨被打到手脚寸断,浑身是血,才被人揪住脖子抬头。
她这时才看到父皇已经重新穿上龙袍,而叔伯带领着几十个苏家人,齐刷刷跪在我们面前。
“你们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她就被强行按到在地。
这次,换我居高临下看着她。
“苏战缨,向我父皇磕头道歉。”
“我不……”
叔伯阴沉着脸,亲自抓住她的头发,逼着她在地上磕了三下。
最后一下她整张脸都被鲜血糊住,一张嘴,嗓音沙哑。
“你们早就知道……你们都在骗我……”
父皇不屑于回应她,大步往外走。
我离开时,只给她留了句。
“现在才想明白,晚了。”
8
苏家老将军临死前,曾秘密见过父皇。
他忠心不二,也自信他的后代会为江家马首是鞍。
但他担心以后会出现某个不孝子孙,会因为他的功业去肖想不该有的地位,于是求父皇把半个虎符交给他最信任的儿子。
也就是苏战缨的叔伯。
这个儿子喜欢做生意,当不成将军,却和他一样忠心。
老将军曾写下遗言,日后如果有苏家人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子可以用虎符号令所有苏家军,为皇上一人所用。
父皇本来以为这虎符没有出手这天,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老将军高瞻远瞩,才免于灭国之祸。
走出大牢,燕国军队和长公主都已经被控制住,跪倒在两侧。
裴钰抱着轩儿,大声喊着说自己无辜,却被看守的人堵住嘴。
他不死心的用力呜咽,突然间看到我们出现,他的眼睛红了。
我抬手示意拿走他嘴里的抹布,他马上喊:“江昭允!这不可能,我们燕国有十万大军!”
“这是我们的地盘,你们有十万,难道比得过我们几百万?”
“可,可禁军都已经归降……”
他身子软下去,面露绝望:“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我轻轻笑着,让人把摊成烂泥的苏战缨拖过来。
“裴钰,我们的确都在骗你,但这女人对你的一心一意倒是真的,只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任何用处。”
苏战缨抬起脏污混着鲜血的脸,轩儿吓得当场哭出声,嘴里喊“母亲”。
叔伯上前,把燕国长公主的头颅扔到他面前。
“你母亲,还给你。”
裴钰彻底崩溃,两眼翻白昏死过去。
苏战缨撑着身子爬到我面前,奋力抓住我的脚踝:“昭允,我都是他骗了,我鬼迷心窍才犯下大错,但我罪不至死啊。”
“求求你看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绕我这一次。以后我当牛做马伺候你……昭允,昭允!”
我抽出脚踝,嫌弃地蹙起眉:“苏将军,你不是说离了我江昭允你也能闯出一番天地吗,所以我已经求得父皇同意,与你和离。”
李公公将和离书给她看。
“从此以后,我们再无瓜葛。”
“你去闯你的天地吧,我要继续做我的太子,继续享受我的荣华富贵了。”
她怔怔地望着那封和离书,良久,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与脸上的鲜血融在一起,显得她更加可悲。
父皇没有再停留,我紧随其后。
“全杀了,一个不留。”
叔伯有些迟疑:“那五岁的孩子也……”
我微微侧头:“叔伯,老将军可曾说过,万事都以父皇旨意为先?”
“草民遵命。”
身后尸横遍野,我与父皇大步向前。
几日后,叔伯将虎符还给父皇,携苏家百余口回乡。
父皇命我送他们一程。
我登上城墙,望着他们离去的身影,想起前世叔伯在苏战缨登基前两年,就因病去世。
若是他多活两年,是否前世会有别的结局?
但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一世我保住江家的皇位,也保住苏战缨以外的苏家人。
终究没有辜负老天爷让我重生。
等到他们全部离开,我转身走下城墙回太子府。
父皇昨日问我要不要继续选太子妃,但被我回绝了。
这一世,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