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安静得仿佛连时钟滴答的声音都显得突兀。
婉儿独自坐在书房，看着电脑屏幕上李文斌刚刚发来的邮件。他发了一份音乐列表，说是他这些年最喜欢听的一些曲子，还有一句备注：“听听吧，这是我那些年不愿说的话。”
她点开播放，耳机里传来低沉的吉他和略显忧伤的男声。
是《Hotel California》。
她怔了怔，这首歌她也很喜欢。可她从没听他说过他对音乐有特别偏好。
她打开音乐平台，顺着他的列表翻下去，却意外发现了一个名字。
“周芷晴”。
是他公开分享的一个私人歌单创建者，创建时间是五年前，封面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孩模样极美，神情淡漠地看着镜头。
婉儿心里“咯噔”一下。
她不是多疑的人，但女人的直觉一旦被触动，就像打开了某扇通往过去的大门。
她点开那个歌单——
全是失恋、离别、旧爱的曲子。
而备注栏里，只有一句话：“再也没能等到你的原谅。”
婉儿有些发冷。
她打开微信，翻出李文斌的朋友圈，很少更新，但偶尔转发些文章、音乐。往前翻了几年，她看到了一张照片。
是一间小画廊，照片配文：“她画的最后一幅画，还是没能卖出去。”
日期，是五年前。
同一年，他的社交平台更新突然从高频变成极少。照片中的画，署名就是“Z.Q”。
婉儿忽然意识到：她对李文斌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他们之间的情感像一场风暴，她被裹挟进来，却从未真正了解他走过怎样的路径。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他声音温柔如常。
“你以前……谈过很深的恋爱吗？”婉儿开门见山，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李文斌沉默了一下，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你看到了什么？”
“你说呢？”
他在那头停顿良久，终于开口。
“好吧，是该让你知道一些事了。”
他约她第二天晚上在咖啡馆见面。
那晚下了小雨，婉儿撑着伞走进那家老咖啡馆。灯光昏黄，空气中是旧木头和黑咖的味道。
李文斌早已坐在角落里，面前有一杯没动的美式。
他看上去比平时沉静很多，眼底藏着几分疲倦，仿佛正在剥开一个不愿触碰的记忆。
“她叫周芷晴，我们大学认识，谈了六年。”他说，“她是我人生中唯一谈过的女人，直到我们分开。”
婉儿没出声，只是听。
“她学艺术，个性张扬，像只野猫。她说我沉闷，说我老派。但她也说，只有我能让她安定。”他说这话时，声音里没有留恋，反倒带着一丝痛。
“为什么分手？”
“因为我错过了她最后一次需要我。”
他低头看着桌面，指尖紧扣着杯沿。
“那年她得了重度抑郁。我在外地跑一个案子，手机关机了三天。等我回到家，她躺在浴缸里，醒过来以后，看着我说，‘文斌，我觉得你比我爸妈还不了解我。’”
“她没有死，但她走了，永远离开了我。”
婉儿的心揪了一下。
“我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我换了城市，换了生活方式，甚至换了行业。以前我是个律师，现在只做企业顾问，因为我不想再被情绪勒索，也不想让自己错过任何‘该出现’的时刻。”
“你后悔吗？”婉儿轻声问。
李文斌苦笑，“那种悔，是你一辈子都背着的东西。我不是不敢再爱，只是……我不敢再失败。”
他看着她，眼神坦荡。
“直到遇见你。我以为我这辈子不会再爱谁了，但你让我重新开始相信‘陪伴’。”
婉儿沉默了很久，指尖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内心百味交织。
她忽然明白了，李文斌对她的体贴与专注，不只是出于爱，更是源自弥补与救赎。
他不只是喜欢她，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逃避过去——也许无意伤害她，却难保不会在未来再次逃走。
她站起来，“我需要点时间。”
李文斌起身要拦她，但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我会等你。”
那天晚上，婉儿回到家，坐在空荡的客厅，灯没开，屋里一片黑。
她忽然想起林浩然曾经也这样，在儿子发高烧住院时，因为加班错过了陪护。他回家时，只丢下一句“项目重要”，便倒头就睡。
那时，她也在浴室里哭到凌晨。
只是，没有人发现她的眼泪。
现在，李文斌的秘密像一面镜子，照出了她自己过去那些被忽略、被遗弃的记忆。
她不是责怪他有过爱情，只是害怕他把她当成某种替代品。
替代他曾经的失败、遗憾和歉意。
她想知道——在这段感情里，自己到底是被“爱”，还是被“治愈”？
而这个问题，她自己也答不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