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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秋后的海城,天气仿佛孩童的情绪般变幻无常。前一日还晴空万里,暖阳肆意倾洒,将整座城市映照得明亮而温暖;然而,次日便可能狂风大作,气温骤降,给人一种措手不及的寒意。林芝到省里工作刚满一个月,便接到了下基层调研的任务。

省政务信息中心组织了一次针对沿海渔村政务数字化推进情况的调研,王主任特意点名让林芝参加。“你有基层工作经验,又对渔民的情况比较熟悉,跟他们沟通起来自然会更方便些。”王主任说得头头是道,冠冕堂皇,可林芝心里却隐约觉得,这背后或许又是赵书记的意思。只是她实在猜不透,他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出发前一天,天气预报就已发出预警,声称最近几天可能有台风登陆。不过,路线上的几个渔村目前还处于安全范围,因此调研活动依旧照常进行。林芝收拾行李时,心中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把一件厚实的冲锋衣塞进行李箱。她自幼在海边长大,对台风的威力有着切身体会,深知其厉害之处。

调研团队一行五人,乘坐一辆商务车,朝着最远的渔民新村进发。车子缓缓驶离市区,沿着蜿蜒的海岸线一路向南。越靠近海边,风越发强劲,天空也渐渐被阴霾笼罩,阴沉得如同一块沉甸甸的铅板。乌云好似被打翻的墨汁,在天边迅速蔓延开来,气势汹汹地朝着渔村压来。

“这天气,看着着实有点吓人啊。”同车的李娜望着窗外呼啸的海风,忍不住低声嘀咕,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担忧,“台风不会提前来吧?”

“应该没事,出发前我看了最新预报,台风中心还在几百公里之外呢。”带队的老张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同志,他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们尽量抓紧时间,争取在台风登陆前完成调研,早点回去。”

林芝默不作声,可心里却隐隐有些不安。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对台风天生就有一种敏锐的直觉。她总感觉,这次的台风或许比预报的要更加凶猛,像是一场即将来临的噩梦,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中午时分,调研团队终于抵达了渔民新村。村子坐落在一片开阔的滩涂上,一排排整齐的红顶小楼错落有致,远远望去,显得颇为气派。然而此刻,村里的气氛却格外紧张。渔民们正忙得不可开交,有的在加固渔船,用粗绳将渔船牢牢地系在岸边的木桩上;有的在收拾院子里的杂物,将零散的物件搬进屋里,显然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台风做着充分准备。

“张同志,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村支书是个皮肤黝黑的中年汉子,看到他们,满脸惊讶,急切地说道,“广播里不是都说了,台风要来了,让大家尽量待在家里别出门。”

“我们是从省里来的,调研一下村里的政务数字化推进情况,很快就好。”老张赶忙说明来意,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

“这都啥时候了,还调研啥啊?”村支书急得直跺脚,“赶紧收拾收拾,保命要紧,快跟我们去避灾点吧,就在村小学,那里结实,能保障大家的安全。”

“我们尽快,半小时,最多半小时就好。”老张依旧坚持,他觉得时间紧迫,不能轻易放弃这次调研机会。

林芝看着越来越阴沉的天空,和海边不断翻滚的巨浪,心中的不安如同疯长的野草般愈发强烈。“张老师,我觉得我们还是先去避灾点吧,安全第一啊。”她焦急地劝说道,眼神中满是担忧。

“没事,就问几个问题,填几张表就走。”老张固执地摆摆手,说着便拿出调研问卷,“小林,你跟我去村委会办公室,看看他们的数字化设备运行情况。李娜,你跟其他人去几户村民家了解一下使用情况。”

林芝无奈,只能跟着老张去了村委会办公室。村委会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值班的年轻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收拾文件。看到他们进来,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焦急地说道:“你们怎么还没走?村支书没跟你们说吗?台风要来了,赶紧去避灾点!”

“我们就看一下你们的政务服务终端。”老张说着,径直走向墙角的一台触摸屏设备,开始仔细查看起来。

林芝站在窗边,双眼紧紧盯着外面越来越大的风雨。风愈发猛烈,已经大到能将路边的小树吹得弯下了腰,仿佛要将一切都连根拔起。雨点如黄豆般大小,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就像无数只愤怒的手在用力拍打,让人胆战心惊。

突然,窗外闪过一道刺眼的闪电,如同一把利刃瞬间划破阴沉的天空,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仿佛整个大地都在颤抖。狂风呼啸着席卷过村庄,发出凄厉的呜呜声,听起来格外吓人,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咆哮。

“不好,台风好像提前来了!”值班的年轻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惊恐地喊道,“快,别管这些了,我们赶紧去避灾点,再晚就来不及了!”

老张这才意识到情况的严重性,不再坚持,急忙说道:“走,快走!”

林芝和老张跟着值班的年轻人,三步并作两步,快步向村小学的避灾点跑去。外面的风雨实在太大了,狂风裹挟着雨水,如同一堵无形的墙,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脚下的路也因为雨水的冲刷变得泥泞湿滑,每迈出一步都充满了艰难。

就在这时,林芝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孩子的哭声。她心中一惊,急忙停下脚步,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大约四五岁的小男孩,正孤零零地站在一栋房子的屋檐下哭泣,身边没有大人陪伴。

“那是谁家的孩子?”林芝大声问道,声音在狂风中显得如此渺小。

“好像是老王家的孙子,刚才还在这儿玩,怎么没跟他爷爷去避灾点?”值班的年轻人也急得团团转,脸上满是焦急的神色。

“我去把他带过来,我们一起走!”林芝想都没想,转身便毫不犹豫地向小男孩跑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

“小林,别去!风太大了!”老张大声呼喊,声音被狂风瞬间淹没,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

但林芝已经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风雨中。狂风像一只无形而又凶猛的大手,狠狠地拉扯着她,几乎要把她吹倒在地。她艰难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朝着小男孩的方向艰难靠近。

“小朋友,别怕啊,姐姐带你去找爸爸妈妈!”林芝大声喊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穿透这狂风暴雨,传递到小男孩的耳边。

小男孩看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哭得更厉害了,一边哭一边伸着小手向她跑来。

就在这时,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呼啸而过,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摧毁。路边一棵本就摇摇欲坠的大树,终于不堪重负,被吹断后突然倒下,直直地朝着小男孩砸去!

“小心!”林芝瞳孔骤缩,心脏猛地一紧,想都没想,拼尽全身力气,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小男孩用力推开。

“咔嚓——”

一声巨响,一根被台风吹断的树干从空中呼啸而过,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砸在了林芝的腿上。剧痛瞬间如电流般传遍全身,林芝眼前一黑,疼得差点晕过去。她咬着牙,强忍着剧痛,看着被推开后安全站在一旁的小男孩,心中终于松了口气,随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豆大的雨点无情地打在她身上,她的身体渐渐被雨水淹没,情况危在旦夕,仿佛随时都会被这无情的风雨吞噬。

此刻,在省政府办公室里的赵廷义心急如焚。他早就得知了台风的消息,从林芝他们出发前往渔村调研开始,他的心就一直悬着,时刻密切关注着渔村的救援情况。当他听闻有一位公职人员为救一个小男孩受伤昏迷,而经多方寻找都无法确定其踪迹时,他的心猛地一揪,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台风的肆虐摧毁了信号塔,导致通讯中断,他心急如焚,辗转反复地向各方面询问现场情况。当听到一些细节描述时,他心中一颤,直觉告诉他,那极有可能是林芝。

赵廷义此刻再也坐不住了,他心急如焚,完全不顾身边秘书和助理的劝阻,毅然决然地亲自奔赴救援现场。一路上,狂风暴雨疯狂地拍打着车窗,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毁灭。他的心也随着车轮的滚动愈发焦急,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芝可能遭遇的危险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痛着他的心。车刚一停稳,他便迫不及待地迅速跳下车,不顾一切地冲向林芝所在的位置,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确保她的安全。

现场救援人员看到省委书记赵廷义来了,都十分震惊。但此刻的赵廷义顾不上解释,心急如焚地赶紧带人朝着村委会办公楼的方向奔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焦急与坚定,仿佛任何困难都无法阻挡他寻找林芝的脚步。

不知过了多久,林芝在一阵颠簸中缓缓醒来。四周一片漆黑,只有狂风的呼啸声和暴雨的倾盆声在耳边疯狂肆虐。她试图动一下身体,腿上却立刻传来钻心的疼痛,如同一把尖锐的刀子在她腿上狠狠地绞着,让她忍不住痛呼出声。

“醒了?你终于醒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如此真切。

林芝费力地睁开眼睛,模糊的视线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棱角分明的轮廓,深邃的眼睛,此刻却写满了焦急和担忧,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一般。

“赵……赵书记?”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声音微弱而颤抖,“您怎么会在这里?”

赵廷义看到她醒了,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微微放松了一些,可眼眶却瞬间红了起来,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你怎么样?腿是不是很疼?”他的声音很温柔,却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仿佛在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恐惧和心疼。

林芝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赵廷义的怀里,被他紧紧地抱着,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地行走。周围一片狼藉,房屋在台风的肆虐下倒塌,树木被连根拔起折断,一片惨不忍睹的景象,显然台风已经造成了严重的破坏。

“我……我们这是在哪儿?”林芝茫然地问,声音虚弱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我刚找到你,带你去避灾点的路上。”赵廷义低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心疼,仿佛在看着一件无比珍贵却又差点失去的宝物,“你吓死我了,知道吗?通讯中断,找不到你,我以为……我以为……”

他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一想到他刚刚找到林芝时的样子,他就心疼得无法呼吸。林芝被雨水冲到一处高地,满身泥泞,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静静地躺在地上,腿上鲜血淋漓,那一幕就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他的心口,让他的心像被无数根针扎着,密密麻麻地疼。

这个平时沉稳冷静、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省委书记,此刻竟然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林芝的心里猛地一颤,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脸上被泥水弄脏的痕迹,心中五味杂陈,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我没事……就是腿有点疼。”她小声说,试图安慰他,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还说没事!”赵廷义皱紧眉头,语气带着一丝责备,更多的却是心疼,“为了救那个孩子,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你知不知道,那棵树干要是再偏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林芝低下头,没说话。她不后悔救那个孩子,在那一刻,救孩子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孩子陷入危险。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说,声音带着一丝歉意,“给您添麻烦了。”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赵廷义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满是心疼地说道,“傻丫头,以后不准再这么冲动了,听到没有?”

林芝点了点头,心里暖暖的。被他这样责备,她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只要有他在,一切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赵廷义抱着她,继续在齐腰深的水里艰难地行走。风雨依旧在呼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但林芝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却觉得格外安心。她不知道赵廷义是怎么找到她的,也不知道他为了找她,在这狂风暴雨中经历了多少艰难险阻。但她能真切地感觉到,此刻他对她的在乎,是如此真实。他的担心与害怕,也是如此真实,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了她的心里。

“赵书记,您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林芝看着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心中有些不忍,小声说道。

“别动!”赵廷义厉声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的腿受伤了,不能动!”

林芝吓了一跳,不敢再说话,只能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那坚实而温暖的怀抱,仿佛这是她在这狂风暴雨中的唯一依靠。

又走了大约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到达了村小学的避灾点。里面挤满了人,闹哄哄的,大家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台风过去。但当所有人看到赵书记抱着一个受伤的女孩进来,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

“医生!医生在哪里?”赵廷义大声喊道,声音在避灾点里回荡,带着一丝焦急与迫切。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连忙跑了过来:“赵书记,我在这里。”

“快看看她的腿,被树干砸到了。”赵廷义小心翼翼地把林芝放在一张临时拼凑的木板床上,眼神中满是担忧地看着医生。

医生连忙上前检查,轻轻地剪掉林芝湿透的裤腿,只见她的左腿膝盖下方有一道长长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伤口周围已经红肿得厉害,看起来触目惊心。

“伤口很深,可能伤到骨头了,需要马上清创缝合,最好能拍个片子看看。”医生皱着眉头,表情严肃地说道。

“现在能处理吗?”赵廷义急得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焦急地问道。

“我先给伤口进行消毒,但这里条件有限,还是尽快送医院吧。”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赵廷义说道。

“好!我马上联系医疗救援队伍!”赵廷义立刻拿出卫星电话,迅速开始联系外界,他的手指因为焦急而微微颤抖,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他内心的紧张。

林芝看着他焦急忙碌的背影,心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这次台风,让她和赵书记之间的关系,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同时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了赵书记除了工作之外对自己那份不一样的情感,这份情感如此炽热,如此真挚,让她的心开始慢慢融化。

而赵廷义打完电话,转过身,看到林芝正看着他,眼神复杂。他缓缓走过去,在她床边轻轻坐下,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她没受伤的那只手。

她的手是那么小,指节细软,掌心带着点微凉的湿意,像一捧云团,轻轻巧巧地卧在他的掌心里。明明是清冷的触感,却像火一样烧着了他的心。他的手心很烫,带着汗水的湿意,却异常温暖,仿佛要将她所有的恐惧和寒冷都驱散。

“别怕,医疗救援队伍很快就到,会带你去最好的医院。会给你把伤口处理好,一定不会留疤的。”他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仿佛在向她许下一生的承诺,“有我在,没事的。”

林芝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充满了关切与坚定,虚弱地点了点头,心中的某个角落,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融化。也许,她之前的顾虑和猜测,都是多余的。也许,赵廷义对她的好,真的只是单纯的关心和照顾。不管怎样,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台风中,他奋不顾身地找到她,保护她,这份情谊,她会永远记在心里一辈子的。

窗外的风雨依旧呼啸,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摧毁,但避灾点内,却因为这紧握的双手,弥漫着一丝异样的温暖和安宁。林芝能感觉到,自己和赵书记的故事,正在朝着一个她从未预料到的方向,缓缓展开。

医疗救援队的人终于来了,然而此时的林芝已经陷入了昏迷。赵廷义心急如焚,立刻指挥救援人员,以最快的速度将林芝送往省城最好的医院。在去医院的路上,赵廷义紧紧握着林芝的手,一刻也不敢松开,不停地在她耳边轻声呼唤:“林芝,你一定要坚持住,你会没事的!”他的声音中带着从未有过的紧张与担忧,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林芝的脸庞,仿佛只要他一直看着,林芝就会醒来。到了医院,他亲自跑前跑后,焦急地联系最好的医生,安排紧急手术,每一个步骤他都亲自过问,直到林芝被推进手术室,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可心中的担忧却丝毫未减,在手术室外焦急地踱步等待,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无比漫长,仿佛时间都凝固了一般。他的眼神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心中默默祈祷。

赵廷义在手术室外来回踱步,眼神紧紧锁着那扇紧闭的手术室门,仿佛这样就能穿透它看到里面的情况。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林芝受伤昏迷的模样,心疼与自责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把锐利的锯子,一下下割着他的心。

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时间也变得无比漫长。每过一秒,他都觉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他时不时地看向墙上的时钟,分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重重地敲在他的心上。

身边的秘书和助理静静地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打扰他。他们从未见过平日里沉稳冷静的书记如此焦急不安,此刻的赵廷义,不再是那个掌控大局的省委书记,而是一个满心担忧着心爱之人的普通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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