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4
姜临月刚冲进去，呛了一口烟。
就被穿着防火服的救援人员，挡在了外面：
「姜小姐，现在火势太大，您不能进去啊。」
姜临月奋力地挣扎，眼眶发红，心急如焚：
「我男朋友还在里面，我得进去救他。」
救援人员无奈道：
「你进去也没什么用，只会给我们添乱，妨碍我们的工作。」
「请你远离这里，屋里的人，我们会尽全力救援。」
救援任务紧急，他们没时间浪费在姜临月身上，顿时招手叫来了管家，让几个保镖控制住姜临月。
姜临月还不死心，见下属将她控制住了，顿时怒吼：
「你们要造反吗？别忘了是谁给你发工资。」
保镖们沉默不语，管家叹息一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小姐，你还是消停些吧，别耽误了他们的救援工作，专业的事情，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姜临月挣扎两下，有点摆脱不开，绝望感渐渐上涌。
这一幕她觉得有些熟悉。
记不清楚多少次了，宋辞就是这样，被保镖这样按在地上，任由她们羞辱。
最近的一次，还是萧云珩生日那天。
奶油糊满了他的脸。
他从开始的悲愤挣扎，到后来的颓废无力，渐渐失去了反抗。
这是姜临月第一次和宋辞拥有相同的感受。
可她也知道，她感受到的痛苦，不及宋辞所经历的千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姜临月还是忍不住红了眼，一滴不知是悔恨还是悲痛的眼泪，从脸颊缓缓滑落。
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很复杂，这种庞杂的心情，让她苦涩难言。
她看着一个个被救出来的人，紧张地冲上前，又失望的退后。
这场救援持续了许久。
直到天色渐黑，萧云珩才赶到。
他看到姜临月悲伤欲绝的眼神，心中咯噔一跳。
而姜临月不甘心，又想再次冲进去的时候。
萧云珩站在她的面前，默认道：
「临月，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
这是萧云珩第二次提出这个问题。
其实他早就有所察觉，姜临月的心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渐渐地偏移了。
即便，姜临月每次都护着他。
即便，每一次，他们羞辱针对宋辞，姜临月也一言不发。
可他和姜临月从小一起长大。
他太了解姜临月了。
也能捕捉到她那些细微的变化。
即便这个转变，微小到连姜临月自己都没有发现。
原本还要再次往火海中冲刺的姜临月，听到耳边的声音，她顿了顿，目光落在眼前火焰升腾的别墅里。
她有些茫然，眼底深处有些挣扎。
她也在一遍遍的问自己。
自己真的喜欢上了宋辞吗？
喜欢上了他的什么？
喜欢他即便饿的一天吃三顿馒头，也要攒钱给她买礼物？
还是喜欢他温柔体贴，即便自己装病后，一次次伤害他，在他的心头上插刀。
他也依旧深情地揉着她的头发，反过来笑着安慰她：
「没事的，你只是生病了，咱们好好配合医生治疗，等你病好了，我们就领证结婚，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姜临月看到这样的宋辞，内心升起过万万次的不忍心。
可还是被她压下去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提醒自己。
姜临月，这只是个游戏而已。
你的目的只是报复宋辞，为你最爱的云珩出气。
就是这样。
也只能这样。
这一声声呵斥，仿佛在姜临月的脑海中敲响了钟声，让她渐渐清醒，开始慢慢回归那个冷漠的状态。
只是眼里的担忧之色，一直消散不去：
「没有，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有人死亡。」
5
萧云珩似信非信的看了姜临月：
「希望如此吧。」
他垂下的眼眸中，也有丝丝悔恨。
可很快，那抹情绪都化作了得逞的笑意。
无论姜临月是不是真的喜欢宋辞。
这一场火灾，宋辞逃不了。
只要他死了。
一切都能回归正轨。
姜临月也再也没有借口，一次次推延和他的婚礼。
他们会步入婚姻的殿堂，会幸福的过完此生。
而宋辞这个死人，只是他们人生中的一个过客。
这个变数，也终将会在时光长河中淹没。
没人再说话。
都在默默围观着救人现场。
等到人都被救出来。
等到火焰彻底被熄灭。
等到救援人员从破败的别墅里，抬出一具漆黑的尸体时。
姜临月两眼一翻，身体失去了重量。
耳边仿佛听到无数道焦急呼喊她的声音。
可她都听不到了，彻底晕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
宋辞站在她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就直愣愣的看着她。
等到她过去想要牵起宋辞的手时。
宋辞却失望地看着她：
「姜临月，我都知道了。」
「你跟我恋爱七年，都是假的，都是骗我的。」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只是为了报复我。」
「可是为什么啊？他萧云珩想考高考状元，凭自己的本事去考就是了。」
「拿不到，为什么要怪我？」
「你又为什么要对我这么狠，要骗我至此。」
「用四年的谎言，折磨我整整三年。」
「姜临月，我不会原谅你的，永远也不会……」
姜临月看着宋辞将她亲手写的情书，撕毁丢进了火海里。
看着他们的一张张合照，成为了火焰的燃料。
直到最后，宋辞也跳进了那片火海中，化作了灰烬。
「不要！」
姜临月忽然从梦中惊醒。
满头大汗，心脏也砰砰跳动，久久无法平静。
她恐慌地快速打量着四周。
她正躺在床上，房间里的布局都是她熟悉的样子。
姜临月正要起身，惊动了趴在床边的男人。
她定睛看去，眼前的人居然是她梦里苦苦追寻的宋辞。
她再也控制不住，抱住他开始痛哭：
「宋辞，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哭着哭着，她发现不对劲。
以往，她哭得这么凶。
宋辞都会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然后温柔的开口：
「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吗？」
可自己怀中的男人，却一言不发，身体也绷直了，仿佛在颤抖。
姜临月定睛看去。
面前的人根本不是宋辞，而是萧云珩。
姜临月顿时失望无比。
萧云珩见到这一幕，彻底红了眼，他声声逼问道：
「姜临月，你假戏真做了吗？」
这是萧云珩第三次询问。
而姜临月给出的回答，一如既往：
「没有。」
这一次，萧云珩不再妥协，死死扣住姜临月的手腕，红着眼看向她：
「如果你真的没有，那就跟我结婚。」
6
姜临月挣扎着收回了手，给出的回答依旧是：
「时候还不到。」
萧云珩彻底发狂，歇斯底里的质问：
「每次问你，你都说时候不到，那什么时候才合适？」
「以前，你说要报复宋辞99次，可现在，我不想报复他了，当年的事情我都放下了。」
「他也死了，你能不能给我个准话，你到底什么时候嫁给我？」
姜临月只听到了前面的话：
「你说谁死了？宋辞死了？」
她胡乱推开萧云珩，急吼吼地往外跑，停在一具漆黑的尸体面前，哭得声泪俱下。
她哽咽忏悔：
「宋辞，我只是想报复你，没想过要杀死你……」
姜临月只顾着伤感，都没有见到身后，萧云珩眼神幽冷的仿佛要杀人。
这时，平日里那些和她一起欺负人的闺蜜也来了。
她们见姜临月哭得这么伤心，很是不解，更是在替萧云珩打抱不平：
「临月，你不要为了这个负心汉伤心。」
「就是，你对他那么好，可是三年前你忽然生病，让他捐个肾，他却躲起来了。」
「捐肾又不是什么大事，即便是换做陌生人，也会愿意给你捐吧。」
「可他呢？不但不捐，还躲起来了，等到你好了才出现。」
「要不是云珩回来，给你捐肾，治好了你的病，你现在还被病痛折磨呢。」
「依我看，宋辞落得如此下场，就是活该！」
她们骂骂咧咧的，都在发泄心中的愤怒。
平日里她们针对宋辞，也有为姜临月打抱不平的意思。
觉得这样贪生怕死的宋辞，不配得到姜临月好好对待。
她们说着话，包括姜临月都陷入了沉思。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侧的萧云珩，脸色有些异样，只是很快恢复了正常，没有任何人注意到。
7
姜临月眼底深处有些怨恨。
可目光再落在这具黑漆漆的尸体上，她长叹一声，回忆起了过往，也有些释然。
「本来我当初也是在骗他的，后面他不给我捐肾，也是正常的。」
「而这恨意，这三年内也还完了，我不恨他了……」
姜临月依旧跪在黑漆漆的尸体旁，心仿佛都要碎了。
三年前，她大病一场。
而宋辞却销声匿迹。
那时的她很愤怒。
她对宋辞那么好，带他四处游山玩水，把能给的一切宠爱，都给了他。
可她只是要宋辞一个肾而已。
又不致命，宋辞却躲了起来。
虽然她也知道，这四年的美好只是一场骗局。
可她就是怨恨。
我是骗你的，但是你不能对我这么漠视，不能丢下我。
所以后期的报复。
无论她们下手多狠，姜临月只要回想起她在病床前的无助模样，就会咬牙发狠。
觉得这点算什么？
比起被爱人抛弃、放弃、丢弃……只是这点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可如今，她看到眼前的尸体。
什么恨意都消失了。
只有无尽的悔恨。
还有一丝丝的庆幸。
庆幸宋辞不知道真相，临走了，还以为自己是生病。
他还没有经历过被爱人背叛的那种痛苦。
幸好如此。
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他什么都不知道。
姜临月正自我安慰着，忽然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萧云珩眼眶发红：
「姜临月，你果然不是为了我才去报复宋辞的。」
「也许一开始是，可是你后来真的爱上了他，对不对？」
「你恨他不肯救你，所以你要报复他，你根本就不是为了我，你早就不爱我了对不对？」
萧云珩一连几个问题，砸的姜临月有些呆愣。
她也在扪心自问。
有吗？
也许有吧。
所以每一次的惩罚，都是适可而止，而且从来不伤害他的性命。
这一刻，她自己似乎也认可了这一点。
没有反驳。
可是爱与不爱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宋辞已经死了。
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一刻，萧云珩也明白了什么，他惨然一笑：
「你爱不爱我无所谓，我只要你嫁给我。」
「姜临月，三年前我给你捐肾的时候，你答应过我，会完成我的一个愿望。」
「现在，我要你实现这个承诺。」
8
姜临月哑然。
她确实这样说过。
而且现在，宋辞已经死了。
再拖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好。」
她嘴上答应着。
可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萧云珩得到肯定的答复，也没有多喜悦：
「那就早点定婚服，定场地，拖延了这么久，我们尽快结婚。」
姜临月点点头，没有给出回复。
她给宋辞安葬。
从数十万张相册中，选择了一张她最喜欢的照片。
那是他们在极光下的合影。
宋辞满脸笑容，眼里满满地都是幸福之色。
是个阳光开朗的少年。
而姜临月觉得这一幕很陌生，很久远。
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宋辞的脸上没有了笑容。
眼里也满是疲惫和痛苦。
这一切，好像都是她照成的。
只是因为一场报复，她就毁了一个人。
害死了一个人。
姜临月很后悔。
她当时只是看到宋辞拿着证件，以为他要跑路。
慌乱害怕间，才将他关了起来。
她只是在纠结，要不要跟他坦白一切。
还是直接不装病了。
又或者其他……
可还不等她多想，宋辞就死了。
被她间接害死了。
她一直陷入这种悔恨中，整个婚礼流程，都是萧云珩在忙碌。
看着萧云珩累的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临月心中也有些许愧疚。
于是，在第二天的婚检中，她给萧云珩预约了全身检查，尤其是肾脏方面。
三年前，萧云珩为她捐赠了肾脏。
她怕这段时间的劳累，会让他出什么情况。
拿到检查结果的那一刻，她松了口气。
萧云珩的身体很好，很健康。
可是下一秒，姜临月整个人忽然愣住了。
萧云珩不是为她捐了一个肾吗？
为什么此刻他的两个肾都健在呢？
9
一个个疑惑在姜临月的心中升起。
她没有直接去追问萧云珩，而是偷偷去调查。
同时，也在陪萧云珩试衣服。
姜临月看着这些西服婚纱。
脑海里想的全是她和宋辞一次次路过店面，宋辞跟她一起，对婚礼的畅想和憧憬。
她拿起一件西服，给萧云珩试。
萧云珩看着明显不是自己尺码的衣服，陷入了沉思，也没有多说，笑着去换上了。
助理递来姜临月定好的婚戒。
萧云珩戴在手上，发现大了一圈。
这个戒指，是给谁的，不言而喻。
他深吸口气，也没在意，收起了戒指。
牵着姜临月的手：
「走吧，我们去看看婚礼场地。」
姜临月看着私家侦探给自己发来的消息，说是真相已经查到了，约她见面详谈。
她彻底没了心思，找了个借口推脱道：
「你决定了就行，我公司还有事，我先去忙，晚点你通知我一声。」
对宋辞说过无数次的借口，她再一次开口，却是用在了萧云珩的身上。
可她却毫不在意，一心朝着约好的地址跑去。
当证据拿到手的那一刻。
姜临月每翻开一页，心脏都会狠狠抽痛一番。
三年前，为她捐赠器官的人居然是宋辞。
而当时，宋辞捐赠完之后，没等她病好醒来，就诱发了家族糖尿病史。
后来，萧云珩冒名顶替了他的功劳，还不让宋辞进病房。
这才产生了诸多的误会。
真相摆在面前的那一刻。
姜临月悔恨不已。
原来，宋辞是真的得了糖尿病，她还以为宋辞和她一样，都是在装病。
没想到，宋辞的病，还是因为她得的。
而她却不管不顾，还做出那么多伤害他的事。
她很后悔。
拿着单子，行尸走肉一样，回到了家中。
萧云珩雀跃的跟她说着婚礼部署。
姜临月却将真相说出，大声质问萧云珩：
「你为什么要抢占宋辞的功劳，如果不是你，我不会那么恨他，他也不会死！」
10
萧云珩知道一切都瞒不住了，也没有再隐瞒下去，而是看向姜临月：
「临月，你说过的，你只是为了帮我，才去报复他的。」
「可你后面，怎么真的爱上了他？」
对此，姜临月没有反驳。
而是选择了承认，淡淡道：
「萧云珩，我们分开吧。」
和萧云珩结婚，也是他用当初救命的恩情来胁迫的。
而如今，没有了这份恩情在。
她也不想再跟一个欺骗过她的人，共度余生。
事后。
无论萧云珩怎么哀求、挽留，她都没有回头。
往后，姜临月一直在悔恨中度过。
每当扛不住了，她就会买两张票，独自一人辗转去他们曾经留下合照的地方，寻求曾经的美好回忆。
她什么都买两份。
即便浪费，她也不在意。
因为这份，是给在天上的宋辞的。
这样，也会让她觉得，她不是孤独一个人，她也有人陪着的。
宋辞一定也在天上，看着这一幕。
她走着走着，忽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宋辞就站在她的前方，朝着她的方向招招手。
姜临月顿时红了眼眶，即便知道是幻觉，还是忍不住想要冲上前。
可下一刻。
一个小女孩跑进了宋辞的怀里，甜甜地喊着：
「爸爸。」
一个和女孩穿着亲子装的温婉女人，笑着赶了上来：
「你跑慢点，别又摔跤，把门牙给摔坏了。」
宋辞也将女儿抱了起来，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鼻子：
「甜甜，妈妈说的对，你要听妈妈的话，明白了吧？」
随着小女孩点点头。
宋辞牵着女人的手，和她说说笑笑的离开。
姜临月羡慕地看着这一切。
她也看清楚了。
眼前的一幕并不是环境。
那个男人真的很像宋辞。
而且那个小孩的名字……
她想起来了，曾经宋辞说过，想要一个女儿。
小名叫甜甜。
因为他今生过得太苦，希望他的孩子，能过得幸福一点，不要和他一样，命运多舛。
姜临月忍不住，像个小偷一样，一路跟在他们身后。
看着他们抱着孩子逛街、打街头、买衣服……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很是幸福。
这些画面，都是宋辞期许的。
只是，她从来没给到过他。
姜临月离开了。
她知道，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宋辞已经死了。
不可能还活着的。
等到她走了之后，前方抱着孩子的宋辞忽然回头。
妻子问他：
「阿辞怎么啦？」
宋辞摇摇头：
「没什么，遇到一个熟人。」
妻子耐心的问：
「那要不要见一面？」
「不了，没有那个必要。」
他也不想再见那个人。
顿时收敛了伤感，抱着孩子远去。
（完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