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野的 PTSD 第一次在林晚星面前发作,是在整理爷爷遗物时。竹编工坊的樟木箱里,除了泛黄的《竹编图谱》,还压着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衬衫,领口绣着颗褪色的五角星。周野的手指刚碰到衬衫,突然像被烫到似的缩回,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渗出冷汗。
“别碰它!” 他猛地把箱子扣上,呼吸急促得像跑完山路,胸口剧烈起伏,“这是…… 是牺牲战友的。”
林晚星愣住了。她想起赵阳说的 “周野部队遇袭” 事件,想起他膝盖上的弹痕,想起他总在暴雨夜失眠 —— 那些她以为是 “军人习惯” 的细节,原来都是创伤的疤痕。樟木箱的缝隙里,露出半张照片,穿军装的年轻周野搂着另一个士兵,两人胸前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他叫陈阳,” 周野的声音发颤,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木箱边缘的竹纹,指甲嵌入木头,“那天本来该我去炸桥,是他替我去的……” 他突然捂住耳朵,身体蜷缩起来,眼神空洞,“爆炸声…… 一直响……”
林晚星的心像被竹篾勒住似的疼。她悄悄关掉工坊的灯,只留月光从窗棂钻进来,在地上投下竹编的影子。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竹香。“你看,” 她捡起根竹条在地上画,“这是咱茶园的排水渠,像不像你们炸桥的路线图?”
周野的呼吸渐渐平稳,眉头慢慢舒展。她又拿起他白天编的竹蜻蜓,翅膀转起来时带起微风,发出轻微的嗡嗡声:“爷爷说竹编能安神,你编这个的时候,还会听见爆炸声吗?”
他沉默地摇头,突然抓起竹条开始编东西。篾条在他手中翻飞,渐渐现出茶苗的形状,根须盘错,芽头饱满,仿佛有生命般生长。“陈阳家是种茶的,” 他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他说退伍了就来青山学竹编,和我一起做茶篓……”
林晚星蹲在他身边,帮他递竹刀。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株并肩生长的茶树,枝叶交错。她突然发现,周野编的茶苗根部,藏着个小小的 “阳” 字,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第二天一早,张翠花火急火燎地跑来:“王总把咱的手工茶换成机器茶送检了!说要拿‘劣质品’的报告去告咱们欺诈!”
林晚星赶到检测中心时,王总正拿着篡改过的报告给记者看。她突然笑了,举起手机播放录音 —— 那是昨天她故意让赵阳去套话,王总得意洋洋说 “用机器茶掉包谁能发现” 的全过程。录音中的声音清晰可辨,记者们的镜头立刻转向王总,他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
周野突然挤过人群,把一个竹编礼盒放在桌上:“这里面是真正的青山云雾,每片茶叶都有手工采摘的压痕,王总要不要当众比对?”
礼盒打开的瞬间,茶香漫了满屋,沁人心脾。林晚星看着周野挺直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他在工坊说的话:“陈阳说,军人的字典里没有‘认输’。” 阳光透过检测中心的玻璃窗,在他肩上投下金色的光斑,像枚隐形的军功章,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