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秦沧胥甚至没有试图与云苏进行任何交流,在他眼中,她只是一个需要与威胁目标一同被处理的“现场附带因素”。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简单而冷酷的战术手势,声音通过战术频道,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队员的耳中,不带一丝温度。
“目标为奇兽类,初步判定为‘九尾狐’幼体,具备精神冲击与高强度物理撕裂能力,威胁等级暂定‘灾害乙级’。”
“A小组,‘镇魂’麻醉弹准备。B小组,‘缚灵索’准备。”
“倒数十秒,执行强制收容。如有反抗,授权当场格杀。”
一连串冰冷的、不容置喙的指令,如同一柄柄铁锤,狠狠地砸在云苏的心上。
镇魂弹?缚灵索?格杀?
这些名词她一个都听不懂,但她能清晰地听懂其中蕴含的、毫不掩饰的暴力与杀意。
他们要伤害苏玖玖!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她所有的恐惧与社交回避。
她几乎是本能地,在A小组的队员举起那支造型奇特的、弹头闪烁着幽蓝色微光的麻醉枪时,猛地张开怀里的箱子,用自己的身体,更彻底地挡在了苏玖玖的面前。
“请等一下!”
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在空旷的大厅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所有人的动作,都因为她这突兀的举动而顿了一秒。
秦沧胥的眉头,第一次因为这个女孩而微微皱起。
他终于正眼看向她,眼神中带着一丝被打断节奏的不悦和居高临下的审视。
云苏迎着那道几乎能将人冻伤的目光,鼓起了毕生的勇气,焦急地解释道:“它不是坏的!它只是……只是不舒服!它从一个很古老的地方醒过来,对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害怕,所以才会攻击!请你们……请你们不要伤害它!”
这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感知和判断,对除爷爷之外的人说出口。
听完她这番在职业军人耳中显得无比天真和可笑的言论,秦沧胥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毫不掩饰的、冰冷的讥诮。
“这位小姐。”
他开口了,声音比他的人更冷,更硬,像两块钢铁在摩擦。
“它‘不舒服’,所以就差点拆了整座G市博物馆,造成了至少三名安保人员死亡,十三人重伤?它‘害怕’,所以就毁掉了这里价值无法估量的数十件国家一级文物?”
他每说一句,就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如同实质般的、混合着血与火的强大压迫感,让云苏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在我的行动手册里,所有不可控的超自然生物,威胁等级都等同于最高级别的恐怖分子。我们的职责,就是在最短的时间内,用最有效的方式,消除威胁,保护更多平民的安全。”
他停在了距离云苏只有两米远的地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
“现在,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立刻让开。否则,我们将以‘妨碍公务罪’,对你本人采取强制措施。”
赤裸裸的威胁。
不带任何转圜的余地。
云苏被他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她知道,从他的角度来看,他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是符合逻辑的,是完全站得住脚的。
可是……
她低下头,看了一眼正从她身后探出小脑袋,对着秦沧胥龇牙咧嘴、发出威胁性低吼的苏玖玖。
她能清晰地“听”到,苏玖玖此刻传递来的情绪,除了对秦沧胥等人的恐惧和敌意外,还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笨拙的决心。
它在害怕。
但它也在保护她。
云苏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温柔地攥了一下。
她再次抬起头,迎向秦沧桑那冰冷的目光,原本因为紧张而有些飘忽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定。
“我不会让开的。”
她清晰地说道,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容动摇的力量。
“你们的办法是错的。用暴力去对付一个被恐惧支配的生物,只会让它更痛苦,更狂暴,最后造成更大的破坏。它需要的不是麻醉弹和绳索,而是安抚和引导!”
秦沧胥脸上的讥诮,僵住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女孩。
他见过无数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见过悍不畏死的敌人,但还从未见过,有哪个平民,敢在他下达了最后通牒之后,还用这种“教训”的口吻跟他说话。
更让他感到一丝荒谬的,是她眼中那种纯粹的、不含任何私心的、为了一只“怪物”而据理力争的执拗。
天真。
愚蠢。
圣母心泛滥。
无数个负面的词汇在他脑海中闪过。
但……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她和她脚边那只九尾狐之间来回扫视。
很奇怪。
按照资料库里所有关于苏醒异兽的报告,它们在受到惊吓和围攻时,只会陷入无休止的、不死不休的狂暴状态。
可眼前这只,虽然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它所有的行动,都局限在这个女孩身边一米的范围内,更像是在“守护”着什么,而不是要毁灭一切。
眼前这“人与兽”和谐共存的画面,与他过往所有血淋淋的经验,都产生了最直接、最尖锐的冲突。
“队长?”
一名队员见他迟迟没有下令,忍不住开口提醒。
秦沧胥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他那套“力量至上,消除一切不稳定因素”的价值观,在他内心深处受到了第一次微小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冲击。
他看着云苏那张倔强的脸,眉头锁得更紧,下达强制措施的命令就在嘴边,却迟迟没有说出口。
时间,在这一刻,再次陷入了僵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