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半，程予翻身跃过校园围墙，鞋尖蹭过砖缝时，忽然勾到一团银灰色的毛线——正是苏星辰上周物理课用的那卷细羊毛线。
月光淡淡的，刚好能看清毛线像条发光的小蛇，弯弯曲曲地钻进旧实验楼的影子里。
顶楼天文台的圆顶居然开了道缝，暖黄的灯光从缝里漏出来，在黑夜里格外显眼。
他随手拍了下篮球，“咚”的一声刚落，楼里的灯“唰”地就灭了。
隔着三楼的玻璃窗，程予看得清楚：苏星辰正踮着脚，袖口的机油蹭到了手指第二节，手里拿着小扳手，专心拆着观测仪的零件。
他手腕上的运动表突然跳了下，心率从78一下窜到95，像被什么东西惊到了。
二十分钟后，程予撬开天文台侧门，门轴“吱呀”一声怪响。桌上的笔记本里夹着张旧照片，黄得厉害，背面写着1998年10月23日的日期，字迹都晕开了。
苏星辰嘴里叼着小手电，光抖个不停，照亮了电路板上断成两截的小零件。
“这是你妈妈？”程予突然开口问。
“出去。”她说话的声音发颤，尾音里裹着哭腔，程予听得出来她在硬撑。她眼眶红得发亮，眼泪在灯光下闪着彩虹似的光，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凌晨零点二十分，配电室潮乎乎的，备用电源藏在地上的凹槽里。
程予单膝跪下时，篮球“哐当”一声撞开了生锈的箱子。屋里的电流“嗡嗡”响，和楼上机器的“呜呜”声混在一起，像谁在哼着奇怪的调子。
楼上传来苏星辰的歌声，是那首《星轨摇篮曲》，调子轻轻的，刚好和机器的声响合上拍。
程予跑回去时，正看见她把脸贴在一块薄铝板上，像在听什么很远的声音。
他忽然注意到她右手小指上有道小疤，边缘斜斜的，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的。手腕上的表又跳了，88一下子冲到105，心跳声比电流声还清楚。
凌晨一点，苏星辰把修好的存储卡紧紧攥在手里，掌心的温度把卡片焐得暖暖的。
“为什么帮我？”苏星辰终于直视他。程予抛给她一颗柠檬糖，糖纸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正好落进她口袋里。“下周篮球赛，来看吗？”
她摇头，却从书包里抽出桌上的一本笔记塞给他——全是针对对手球队的战术分析，字迹工整得像印刷品。
程予笑了，却在她转身时瞥见数据卡上的标签： 边缘有点毛糙，封面上写着“γ射线暴预警模型_未完成_苏澜”，字小得像蚂蚁爬。远处传来保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苏星辰捡起地上的铜钥匙，“L.Su”的刻字在月光下闪着光。程予的心率表忽上忽下，72冲到120又落回90，像藏着一句没说出口的话。
保安的手电筒光束扫过实验楼外墙时，程予拽着苏星辰躲进消防通道。楼梯间的声控灯“啪”地亮起，照见她口袋里露出的糖纸边角，和他方才扔进去时的弧度一模一样。
“这是我妈留下的星象仪。”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稳了些，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钥匙上的刻痕，“98年那天的星图数据，卡在电路板里二十年了。”
程予看着她把存储卡插进观测仪，屏幕亮起的瞬间，1998年的星空在墙上铺开——猎户座腰带三颗星连成的直线，恰好和苏星辰小指的疤痕重合。
他忽然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说过，陨石划过大气层时，轨迹会留下30度的倾角。
远处传来晨跑者的脚步声，天快亮了。
苏星辰把笔记本塞进他怀里，纸页边缘的毛刺蹭过他手腕，心率表又跳了一下。“下周天文竞赛，观测仪得正常运转。”
她转身时，柠檬糖在口袋里发出轻响，“别告诉任何人。”
程予望着她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背影，手里的笔记本还带着她的温度。墙面上的星轨正缓慢移动，像谁在黎明前，悄悄把二十年的秘密重新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