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叙渊！出列！”
老六教官的吼声在操场上炸开，所有新生齐刷刷转头看向计算机系方队。周叙渊面无表情地跨前一步，迷彩服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紧贴在皮肤上。
“昨天擅自离队，很勇啊？”教官绕着他踱步，靴子踩在塑胶跑道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咯吱声，”五十个俯卧撑！现在！立刻！马上！”
周叙渊二话不说趴下开始做。太阳晒得跑道发烫，手掌接触地面时甚至能听见细微的”滋滋”声。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跑道上留下深色的痕迹。
“二十一、二十二…”教官故意拖长声调数数，”动作标准点！腰沉下去！”
陈昊然在队列里急得抓耳挠腮，郑海涛推眼镜的手都在抖，只有路深白依然平静，只是眼神比平时冷了几分。
周叙渊机械地重复着俯卧撑动作，手臂肌肉火烧般疼痛。但比起这个，他更担心医务室里的林灵玖——昨天答应今天会早点去看她，现在全泡汤了。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起立！”
周叙渊利落地站起来，眼前一阵发黑。教官凑近他耳边，压低声音：”小子，我知道你去医务室看那个小姑娘了。军训期间禁止谈恋爱，再有下次，全队连坐！”
“报告教官，我们没有谈恋爱。”周叙渊直视前方，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哟呵？”教官挑眉，”那你昨天往医务室跑什么？学雷锋做好事？”
队列里传来几声憋不住的笑。周叙渊的耳根微微发热，但面上依然冷峻：”报告教官，关心同学。”
教官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行，嘴硬是吧？全体都有！因为周叙渊同学’关心同学’，计算机系加练半小时军姿！”
队伍里顿时哀鸿遍野。周叙渊抿紧嘴唇，余光瞥见隔壁艺术学院的方队——苏晓晓正对他怒目而视，叶蓁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而沈雅…沈雅看他的眼神居然带着几分同情？
加练结束已是傍晚。周叙渊连饭都顾不上吃，拎着从小卖部买的水果就往医务室冲。路过艺术广场时，校园广播突然响起，苏晓晓元气十足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
“下面播送一则寻人启事：计算机系周叙渊同学，你的小可爱已经在医务室等成’望夫石’了，请速速前往，over！”
周叙渊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把水果袋甩出去。广播里传来一阵打闹声和叶蓁的爆笑：”苏晓晓你完了！滥用广播台职权！”
“我这是促进校园和谐！…哎呀别抢话筒！”
周叙渊加快脚步，耳尖红得能滴血。转过最后一个拐角时，他差点撞上从医务室出来的路深白。
“你…？”周叙渊愣住了。
路深白淡定地晃了晃手里的药包：”送药。”顿了顿又补充，”沈雅配的。”
两人对视一眼，某种默契在无声中达成。路深白拍拍他肩膀，转身离去，白大褂下摆在暮色中轻轻飘动。
周叙渊深吸一口气，敲响了医务室的门。
“请进。”是林灵玖的声音，比昨天有精神多了。
推开门，周叙渊看到林灵玖正坐在床上画画，速写本摊在膝头，铅笔在纸面上沙沙作响。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你来了！”她飞快地把速写本合上，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我…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
“加练。”周叙渊简短解释，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好点了吗？”
“嗯！烧已经退了！”林灵玖用力点头，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那个…广播你听到了吗？苏晓晓她乱说的…你别在意…”
周叙渊的耳根又热了起来：”嗯。”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林灵玖绞着被角，周叙渊盯着窗外逐渐西沉的太阳，谁都不敢看对方。
“你…被罚了？”林灵玖突然注意到他手臂上的淤青。
“没事。”
“是因为昨天来看我吗？”她的声音带着内疚。
周叙渊摇头：”我自己选的。”
林灵玖怔怔地看着他，眼圈突然红了。她急忙低下头，但一滴眼泪已经砸在了速写本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笨蛋…”她小声说，”不用这样的…我没事…”
周叙渊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那种异常的灼热感已经消退了不少，只剩下正常的体温。
“明天…还军训吗？”他问。
“医生说不建议…”林灵玖吸了吸鼻子，”但我还是想去…不想掉队…”
周叙渊皱眉：”别逞强。”
“不是逞强！”林灵玖抬起头，眼睛湿漉漉的却格外坚定，”我就是…不想被当成病人…”
这句话像根刺，轻轻扎在周叙渊心上。他想起昨天听到的”没有家长”，想起她后颈那道神秘的金纹，想起她异常的温度…这个看似阳光的女孩，到底背负着什么？
“随你。”最终他这样说，”不舒服就休息。”
林灵玖破涕为笑：”知道啦！对了…”她神秘兮兮地从枕头下掏出一个小袋子，”这个给你！”
袋子里是几片手工饼干，做成迷彩服的形状，还用糖霜画了老六教官的Q版头像。
“我和沈雅姐一起做的，”林灵玖得意地说，”糖霜是我画的！像不像？”
周叙渊拿起一块”老六饼干”，教官的头像歪歪扭扭，却莫名传神。他忍不住勾起嘴角：”像。”
“你笑了！”林灵玖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指着他，”我第一次见你笑！”
周叙渊立刻绷起脸，但耳根的红色出卖了他。林灵玖咯咯笑起来，声音清脆得像风铃。
窗外，最后一缕夕阳也沉了下去，夜幕悄然降临。医务室的灯光暖黄，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时间不早了。”周叙渊站起身，”你休息吧。”
“嗯…”林灵玖有些不舍地点点头，”明天…还能来看我吗？”
周叙渊顿了顿：”看训练情况。”
“那…这个给你！”她又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沈雅姐姐说这个对肌肉拉伤特别有效！”
周叙渊接过药膏，熟悉的清苦香气扑面而来。他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周叙渊！”林灵玖突然叫住他。
他回头。
“谢谢你…来看我。”她笑着说，眼睛弯成月牙。
周叙渊的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带上门离去。
这个女孩像一本打开的书，却又藏着太多未解的谜题。而他，似乎已经无法控制地被吸引着想要读下去。